随便。

山[2]

2·幸运

 

家里多了个人不过就是多了双筷子。这个房子与明诚离开之前是别无二致。他的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床单和书桌都被收拾过,被子和枕头应该是洗过晒过,留着点太阳的燥火气。在江南多雨的初春里,捕捉太阳会是件难事。

 

但是阳光总是会有的。明诚有引以为傲的后半段童年,在他坚持了很久的杂志专栏上他写过他们小时候晒被子的事情,一十二岁的男孩子只有到哥哥胸口,哥哥可以一个人一次性展开铺平略显厚重的床单荡在尼龙绳上,院子里就像扬起了低矮又过于庞大的旗帜,姐姐的是绣着兰草的米白色,他的是天蓝色的,明楼是有些深些的藏青,明台的有当季时兴的卡通图案。他从哥哥伸展的臂膀里,看见了他们间可爱又让人着迷的距离,他以为他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断追逐,渴望会从那个名叫“差距”的漩涡里派生,想要消灭它想要和你站在一起,想要永远以并肩的姿势存在于此。

 

做饭的人已经回来了,明大少爷十分欣赏的称赞,“生活质量会上一个档次了。”明诚连上了新换的wifi在备忘录里噼里啪啦的打下要采购的项目清单,他的近视度数又加深了看东西总是忍不住眯起眼睛。明楼习惯性的把他和电脑屏幕间的距离拉远些,然后两个人都笑得莫名其妙。茶米油盐酱醋茶如果持续不断地轮回,在这之间消耗一生也是很划算的一生。

 

“想吃什么?”明诚最后把电脑关了。他有的时候会忍不住做出些上了年纪的人才做的动作,揉揉眼角舒缓眉心,像是对某小部分岁月的无情缴械投降了。

 

“秋葵炒毛豆切点椿芽,老路送来的笋也很鲜,就是还没到吃乌骨鸡的时候。春困秋乏,喝点甜酒么?”明楼在看手底下人送过来的矿石分析报告,就他们前面的山阴面可能会有矿,等报告出来他得亲自去看一眼。但是春笋是不可以错过的。

 

客厅的窗大开着,有翠意的风就带着簇新的朝气涌进来,屋子里很静,时有明楼巨大的金鱼缸自动换水的滴答声,好像他们在厅堂里养了口泉。早春的上午是要有和风有草气有一屋子敞亮快活的。这样才会甘心在按部就班里消耗一生。

 

他们在上午还是下了趟山,路边有三株两株的夹竹桃开红红粉粉的花,明楼把天窗打开,似有若无的香味就阴柔的飘过他们的头顶。明楼抬手按掉舒伯特换了李斯特,右手不由自主的在腿上打了下节奏,明诚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我们是老头子了吗为什么都在听纯音乐呢?”明楼年轻时候练过几年钢琴,出了国就没有坚持下来,他的无名指到现在还有些弯曲变形。

 

“我是老头子了,你还年轻。”他平时不戴眼睛,但也不喜欢把眼睛完全睁着,风吹的很舒服,节奏也是明快的,歌词倒是多余的了。“也无所谓纯音乐不纯音乐了,靠音乐区分人的品味或者标榜什么也是有些愚蠢的,”明诚得看着路,但是听的很专注。“只是调味品罢了。”两个人最后一起说了一句。

 

前面有一个大转弯的环形山路,窄的只能让一辆车过去。明诚照例按一声喇叭,这个弯道过去了就是坦途,他也可以稍微放松下神经。明楼往外看了一眼路下方横着的一棵断了的树。看起来是枝干遒劲的老树,但是像被重击过一般整个弯折,树冠本是向上的此刻十分凄惨的向下。

 

明楼看的入神,直到明诚打方向转过了弯道,树整个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他才抬起目光。明诚轻轻的松了口气,总算是把绷紧的后背放下来靠在座椅上,明楼看他,他眼里的光又回来了,他知道刚刚明楼在看什么,

 

“嚄,那棵树。”

“嗯。大难不死。”

 

明诚不可遏制的笑了,他想起方孟韦问他在从法国回来以后第一份工作是什么。

 

“游戏厅坐在柜台给别人兑游戏币和奖励,顺便卖零食管账的收营员。”北京胡同里的咖啡馆虽然装修有创意,但是咖啡真不好喝,一杯咖啡30块钱起码有18块是花在喝这个简约北欧风格的装修上了吧。年轻人哟!明诚看着方孟韦比自己年轻十岁的脸心情有些复杂,年轻人在让比他稍微年长一些的人做出些追忆往昔的事情的时候总会变得有些讨厌的。特别年轻的小方同志不出人意料的皱起了眉头,他不爱去那些光怪陆离又焦黑刺鼻的地方。

 

“游戏厅?”

 

明诚很认真地笑了,“没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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