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

山[1]

贤者时间:一座山。我有点不相信有人会遇到“这辈子非他不可了”的人,但是又好像在一个乌托邦里自我推翻了,有的时候也会想要解构爱情,但是欲本身是有荒谬的发生的吧?

 

1·连雨

 

连续下了四天的中雨,初春攒下的灰尘旧絮淬灭殆尽,老树的新芽会在这个时候一批一批的窜出来。山里是不说旱涝的,明楼给明诚讲过一个有些望文生义的比喻,说是山有春潮,草依露生。过不了几天,桃树要起苞了,但是如果雨一直下下去,上山的路也会有些麻烦的。

 

明诚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是昨天夜里。他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明楼没有睡,大门口的灯也没给他留。他们的山,上去和下来的路都只有一条,没有水泥的,有深褐色的土和切面有花纹的碎石子,明诚的车在泥泞里滑了几下,他开的很慢,耽误了些时间。明诚没有伞,从停车位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雨丝要湮灭在风中,但他的肩头还是染作一片深色。门前的路灯灭了,但是楼里的没有,奶白的灯光就从拉着窗帘的玻璃窗里坦荡的透出来,上下两楼所有的灯都开了,角楼上钩的屋檐挂了新的铜铃,在山岚里晃出些明明暗暗的声响。山里没有猛兽但不代表没有生灵。一些声响,一些光亮,都是疲惫又执着的等待。

 

现代化建设好像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不知名的小地方,明诚去地税局的时候,刚毕业的小姑娘在柜台后面和他确认了很多遍这个地名,明诚有些无奈,这个时候他总会想到水泥都没有铺上的路了。

 

“下次考虑买驴车吧?更符合我们落后山村的气质。”明诚打电话给明楼,对面很嘈杂,水声淹没了听筒,明楼隔了很久才回话,“哎,我看上一只骆驼。”明诚忍了很久才没有发笑。

 

明诚的手插在口袋里把铜钥匙捂得有些发烫,手心里有些金属的腥味。他们的房子本来是旧时候哪户人家的祠堂,回字形有方正的天井,屋顶保持了带有徽派特点的花雕和瓦纹。祠堂供奉过明诚叫不出名字的神明“五爷”,山里人多多少少信“五爷”,“五爷”被请到山下新修的堂子里,祠堂颓败,明楼正好出手把它盘下来,修缮装修内部也花了不小的一笔资金。

 

房子对于两个男人来说有些大了,明诚想过他们两个住前院,后院辟出来作旅馆或者茶社,他轻巧的说出口的时候明楼在挑新来的橘子,挑了个澄黄的剥了掰一半塞他嘴里,年长一些的男人定定的盯住他的脸,明诚强忍住五官扭曲的冲动,最后还是龇牙咧嘴的喊了句“酸。”明楼笑了,把剩下的赛自己嘴里,皱了皱眉,把目光移向被雾封住的远方,远方有被薄纱锁住的高楼林立,这些尖锐的刺还是刺不穿固有的温和柔软的东西的。“啧,还真是酸啊。”

 

雨彻底停了。明诚知道明楼没睡,他看见明楼坐在木制沙发上的时候也是不起波澜的。而实际上这场声势浩大的分离并不是如二人表现出来的那么沉静,现在这样的局面反而是让人有些局促和忐忑的,一切都太过顺水推舟,明诚设想过无数次大喜大悲愤怒失望,他想他的兄长会揪住他的领子狠狠地盯住他,他想要看见兄长混乱又激烈的情绪从眼睛里滚滚而出,像是山洪像是狂风,他要火把他整个吞灭。

 

而在这一刻真的到来,一切都太过自然,太过顺理成章,明诚的嘴唇动了动,但是还是干涩的说不出话,明楼在看安兰德《源泉》,明诚和他讨论过这个女人身上的漩涡,现在这种瀑布跌落产生的漩涡滑到他自己身上了。他对于情感是有一些值得骄傲的偏执的,而此番离开却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徒劳。明楼阅读完他的最后一行字,抬起头看他。

 

门厅的灯没有开,明诚半个身体埋在黑暗里,另外半个裸露在明楼的目光里,明楼站在辽阔的光明里,他们有一些距离,但又好像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明楼最后是笑了,这导致他的尾音有些震颤,“雨停了吗?”他这样问。

 

“已经停了。”明诚不太明显的愣了一下。

 

“那就好。”明楼重新坐下了。他又把注意力投到了书里,但是不太明显的笑没有从他的唇角褪去。

 

他们分离了整整一年,从去年的第一场春雨到今年最后一场山潮。明诚走的时候是深夜,什么也没有带,明楼在二楼的书房里剪开山楂去掉里面的核然后浸在冰糖里,他回头望了一眼二楼的光,最后还是走了。

 

而明楼表现出的样子就像他不曾不辞而去,或者他们只是分开了一天。明诚花了后半辈子的时间才想明白,自己是从十岁开始就活在密不透风的,明楼的纵容里。在这个人的世界里,他是永远不会离去的那一个人。

 

明诚把外套脱掉转身拐进了厨房,他撩起白衬衣的袖子,打开左手边的悬柜,红糖还有半罐,槐花蜜倒是整整的一瓶,

 

“宵夜吃吗?”


评论(30)
热度(109)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荔欢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