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

无题

明诚跑的很快,不往后看,路要往宽里走,遇到分岔口就选左边。租界的胡同是时刻在呼吸的网,不知道下一步,哪条弄堂就缩紧了出路。


身后的枪声一直在响,子弹是追不到他的脚跟的。


这一块的地形他不熟悉,但是日本人也不熟悉,按目前的体力估算他还有三分钟的时间脱身。明诚呼吸急促,把手里提的箱子举到身前,边找有遮挡的地方跑,边打开了箱子,银管口红香水和丝巾,大裙摆的半身裙和出挑的珍珠项链钻石耳坠,满满的脂粉气。他用厚围巾蒙住了脸,呼出的热气全部积在脸上。明诚单手托住箱子另一只手抽出箱子底部一条暗红色的丝巾,平整的塞进胸口。他的脚步没有慢下来,手上动作行云流水,空出来的手已经摸到了枪。手枪里只有几发子弹,他要瞄的准些。


箱子被扔在右手的转角,人往左边去了。穿过晾衣绳隔断的狭窄空间,弄堂给他提供的嘈杂生路是处于收尾的菜市场,见到大队的日本兵零落的菜贩子兵荒马乱的收拾都有些潦草。菜市场的地面是宽阔,但是弄堂分流而会的地方,太过显眼,太过招摇。他就快无处可逃了。


他开了第一枪解决掉追的最近的宪兵小队队长,随后枪声密集又毫无章法的逼近。明诚猫下腰,大冬天紧张的鼻头滴汗,五感警觉,每一声枪响都要听出方位和弱点。然后在一个停顿,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拉进门,他后背抵住的墙板居然是被锁死的门。


那股力道来自一只孤孑坚硬的手,没有老茧,力量惊人。明诚下意识的要开枪,回头却发现是个中国人。眼角下垂,刘海浓厚,脸长而苍白。嘴唇削薄没有用血色,眼黑如深潭,寂若死水。穿一身旧的厚长衫,这么冷的天,这么瘦的人,手却是热的。门是如何毫无声响的开的他无从得知,眼前被他用枪口抵住额头却毫无反应的男人更是几百次生死之间的谜题。


那个人放开他的手,双手慢慢举起来,举过头顶。右手上挎一个菜篮,还拎着条活的鱼。鱼钩戳破了鱼嘴唇,鱼尾巴还在轻微跳动,扫到明诚身上发暗的深棕色大衣。男人把鱼移了移。


“我是菜市场的会计,我快要下班了就遇到这种事情,先生,我没看见你的脸,我还要赶紧回去呢,你放我走吧。这个过道连着菜市场里的房间的,你往里走,可以走到另一个面向江边出口的。”


男人的话音软糯,声音迟疑,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局促的笑了笑,露出颗隐约的虎牙。像每一个菜市场里,带条剩下的鱼回去炖汤的会计。通常是鲫鱼,不大的,但是新鲜,煮出的汤是奶白色的。枪声和脚步声响个不停但是越来越远,尖叫不断冲撞耳膜。


明诚收了枪,眼神里的狠戾也装进口袋里。男人看着他仍旧阴沉的眼色,慢慢放下手,吐了口气。


明诚对这个身上有拒绝味道的厉害男人突然有也许会致命的好奇。



“你是什么人。”
“上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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